汽车客运站将要退出历史舞台吗?( 二 )


不过,这并不意味着普雄镇没有人口流动 。在普雄镇,中短途出行市场被涂装成黄色的面包车夺走 。这类五到八座的小汽车,多数时候停靠在普雄镇医院附近 。在那对面,是普雄镇最大的露天集市,不远处还有一个农贸市场 。
这种乡村客运,就像是农村和乡镇之间的公交专线,只是没有传统公交的发车时间和站点,相当于“扬手即停”“随叫随停” 。主管部门是当地交通管理局,在四川省内各个乡镇以股份制进行管理 。
从逻辑上说,这样的“黄包车”所属的四川乡村客运和传统意义上的汽车客运属竞争关系 。但在蒋文云的语气中,丝毫没有厌恶之气,“这种模式其实很适合乡村现状,价格便宜,发车灵活,而且油耗也低” 。
在他说话的时候,就有一台黄包车开进客运站修理厂 。蒋文云惯例走进修车地沟,四处检查后,便转身回到房间,给司机开出了一张安全例检证明 。
这些黄包车也就成了农村的公共交通工具,也就是农村客运的一部分 。而那些传统的汽车客运站,变成了这些农村客运的服务机构之一 。
“汽车客运减少以后,司机的收入很受影响 。”蒋文云说,有的司机就去做兼职,帮补生计 。
但现实依然是,在镇上跑客运的人,过得并不逍遥 。
客运站的中巴车被灵活的黄包车碾压,而黄包车则被性价比更高的三轮电动摩的碾压,但连摩的也有自己的竞争对手:极富竞争力并有浪漫气息的马车 。逍遥骑士,是小镇里最骄傲的面孔 图片来源:黎广 摄
那是整个普雄镇最骄傲的面孔,伴随着马蹄踢踢踏踏敲出的小步舞曲 。策马老汉呼出的旱烟,勾勒出了乡镇公共交通运输的本质——远途被铁路碾压,不远不近的距离,一切由成本与支出支配 。
这一回合,马车赢了:马儿吃的是草,排放是有环保属性的马粪 。
03
离开的,留下的
汽车客运站的消亡以乡村最为明显,但这样的浪潮也开始牵连至大城市 。
普雄镇往南300公里的攀枝花汽车客运中心,沿街门店至少有一半拉上了铁闸 。还在营业的,有两三家快餐店和一两家小卖部,剩下的便是洗头房 。这大概是为了满足客运站司机必不可少的消费需求——买日用品,吃饭和整理仪容 。
王五(化名)在快餐店叫了一碗木耳炒肉盖饭,分量极大 。这个中年男人的主业在百货商场干活,不忙的时候,在攀枝花市汽车客运中心拉客跑私活 。这种他自称为补贴家用的日子,已经过了好多年 。
“这里的人,至少少了一半 。”他一边漫不经心地刷着手机,一边忙着把饭抄进嘴里 。
王五对于客流少了一半的判断,得到了阳海的佐证 。阳海是攀枝花汽车客运中心客运部经理,对汽车客运感情深厚 。他回溯,从2016年开始,每年客流量以10%的速度递减,算到2021年,刚好少一半 。
“确实整个行业都在萎缩,只不过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原因 。”说这话的时候,阳海情绪很复杂 。
攀枝花客运客流量下降的原因,在他眼里,似乎是偶然中的必然 。
数十年前,为炼钢而生的攀枝花是中国三线建设的重点工程,不断流入的人口推高了这个城市的人口总量 。十几年前,攀枝花钢铁产业开始结构调整,钢铁冶炼基地搬迁到西昌,“钢铁关联的产业很多,很多企业也因此搬离了 。这些年,攀枝花成了人口流出的城市 。”
为了证明这一点,阳海特意查了一下攀枝花汽车客运站历年的客流统计 。2015年73万人,2017年变成62万,到2020年,客流只剩下47.8万人 。“当然,钢铁产业调整是一方面原因 。另一方面,铁路对汽车客运的冲击也很明显 。”
比如2019年的雨季,成昆铁路出现大面积塌方,运输一度中断,“那一年客流又涨到73.3万人,这就证明铁路对汽车客运有很大影响 。不过到2020年,因为yi情原因,客流又跌了三成多 。”
还有不断增加的私家车和网约车的普及,使整个传统客运行业陷入了生存困境,“现在是最恼火的阶段,大家都在想办法求生存,求发展,都在想办法 。全国的情况我不敢说,但整个四川都是这样的 。”
更大的浪潮或许还在后面 。
正在建设中的成昆复线铁路,预计在2023年完工 。那条铁路的使命是客运为主的高铁,以跑慢火车闻名的旧铁路则主要承载货运 。
“汽车客运很可能要在市场上消失了 。当然,这是我个人悲观判断哈 。”阳海如是说 。他所在的攀枝花汽车客运中心就在去年进行改制,从事业单位改成国企,还优化人员配置——人员从原本的100多人,精简至现在不足40人 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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